“人造太阳”何以照进现实

凌晨三点的合肥，中科院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的控制大厅还亮着暖黄的灯。屏幕上跳动的蓝色曲线像脉搏，每一次起伏都在记录近亿摄氏度等离子体的“呼吸”——这不是科幻里的未来场景，是中国“人造太阳”科研团队最日常的深夜。

咱普通人可能对“可控核聚变”“托卡马克”这些专业词犯晕，但一句话就能说透：“人造太阳”就是模仿太阳的核反应，让人类掌握“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”的清洁能源。而要实现这个梦，第一步就得解决“装太阳”的难题——得有个能扛住“内部1亿度、外部-269℃”的“容器”，还要让等离子体稳稳“燃烧”不逃跑。

19年、15万次放电，EAST（全超导托卡马克核聚变实验装置）终于啃下了这块“硬骨头”：1亿摄氏度下稳态运行1066秒，打破世界纪录。这不是一串数字，是四代科研人员熬出来的：上世纪90年代启动时，连超导材料都得自己研发，老研究员抱着液氮罐调试设备；2017年第一次实现5000万度长脉冲，团队连夜煮了一锅重庆火锅庆祝；现在的90后工程师，把“再延长一秒”当成了口头禅——“比太阳还热的温度，靠的是比太阳还久的坚持。”

光有实验突破不够，还得把“造太阳”变成能落地的工程。CRAFT（聚变堆主机关键系统综合研究设施）就是这个“工程翻译官”——把聚变堆拆成偏滤器、超导磁体、真空室这些“积木块”，每个部分都要过“魔鬼关”：偏滤器要扛住10倍于火箭喷管的热流，就得用等离子体反复“烤”；超导磁体的管线误差不能超过0.1毫米，技术员得拿着显微镜一点点调。今年CRAFT的几个子系统突破，相当于给“造太阳”画好了“施工图”——“以前是‘摸石头过河’，现在能‘按图施工’了。”项目组的张工说。

但“人造太阳”从不是一个国家的“独角戏”。前不久，BEST（紧凑型聚变能实验装置）的全球研究计划在合肥启动，10多个国家的科学家签下《合肥聚变宣言》——“筑墙”只会慢，“拉手”才能快。现在全球都在拼“聚变赛点”：美国NIF装置实现“净能量增益”，欧盟ITER计划在法国建实验堆，而中国的BEST，要做的是“更紧凑、更贴近商用”的装置。“人类的太阳梦，得一起拼。”参与谈判的研究员说。

从EAST到CRAFT再到BEST，中国的“人造太阳”走了40年。不是“毕其功于一役”，是“一代人接一代人”：老科学家把实验数据写成30厘米厚的手册，中年研究员带着年轻人调试设备，95后已经开始主导子项目。现在的合肥，成了全球科学家的“聚变打卡地”：美国博士后跟着学超导技术，欧洲工程师来合作测试偏滤器，日本学生来做短期实习——“中国的经验，能让全世界少走弯路。”荷兰的科学家说。

你问“人造太阳”离我们有多近？其实它早就在我们身边：是实验室里跳动的曲线，是工厂里加工的超导线圈，是咖啡店里各国科学家讨论的蓝图。人类在宇宙中很小，却敢做“造太阳”的梦；中国在科研路上很稳，却愿意把“梦”分享给全世界。

凌晨五点，窗外泛起鱼肚白。屏幕上的曲线还在跳，像在说：“再坚持一下，我们的太阳，就要亮了。”